艺术养得起吗国内徐千雅
文章来源:鑫哥娱乐网 | 2023-06-05
艺术,养得起吗?_国内
记得多年前无意中看到一篇短文,大意是说当时的德国政府每年耗资数亿马克,作为经费支持着柏林爱乐。当有人问起这笔巨款是否“值得”时,政府中的有关人士表示:这个乐团以演奏德奥著名作曲家的代表作为己任,且他们的演绎几乎就是这些巨匠们的权威版本,因此该团的运作与延续,实质上就是在世界范围内推广与传承着德奥优秀的音乐文化。因而政府认为:每年以数亿马克的财政投入,支持着德奥音乐文化的延续,是一件非常值得的事情。 依稀记得自己当年读过此文后,唏嘘感叹德国政府的财大气粗。但是,当看到如今身边,从“北上广”到二、三线城市中不断涌现的各地交响乐团纷纷在“交给市场做评判”的豪言壮语之下,转企、改制、市场化,甚至不得已“打肿脸充胖子”的自负盈亏时,我突然意识到:艺术的娇贵,不是一夜暴富者们“养”得起的。 近些年来,“市场化”被认为是提高艺术团体实力、推动艺术发展的利器。很多人认为,将以乐团为代表的艺术团体推向市场是一件好事,因为在残酷的市场竞争中,观众及相应的票房最终决定着艺术团体的兴衰乃至生死存亡。这就从根本上将“竞争”机制引入艺术团体的发展建设,并从真正意义上实现了“优胜劣汰”。甚至,早在三十多年的“改革”冲锋号中,人们即为艺术团体的市场化赋予了许许多多想象中的合理性乃至是正义感。仿佛当一切由市场做决定的时候,艺术的“好坏”亦将分毫毕现。 然而要知道,这样一种将艺术完全推向市场的豪迈与种种理性的正义感背后,却潜藏着许多不易察觉的“陷阱”以及短时间内无法充分醒悟的问题。将艺术团体“市场化”最理直气壮的解释之一,就是让市场的表现体现艺术产品的好坏。这背后的潜台词就是,艺术品等于商品。相信细心的人会从中品咂出一些不对的滋味:在某种程度上,艺术品具有着商品属性,但不代表艺术品完全等同于商品。顺着上面的逻辑推导下来,当一件艺术作品在市场上表现好的时候,就代表了其艺术价值的高下?进而,某些艺术作品在社会上被大多数人所追捧,就证明了其优秀的性质乃至合理的存在价值;反之,则有被人冷落的危机,甚至终被“市场”所淘汰。当然,如若真落到被淘汰的结局,在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面前,一切也似乎都合情合理。 但是想一想,艺术真的是这样吗?有时候,艺术家的孤独,正是被周遭喧闹的世界所不能理解的。待到多年后社会的幡然醒悟,更带来人们的遗憾与唏嘘。有时候,艺术作品为了保持自身品格,恰恰不能与社会大环境、甚至“广大群众”的审美趣味保持一致,甚至即便承受着寂寞也要坚持那一点曲高和寡的清高自我。还有的时候,艺术家的勇气和胆识就是不能让作品与时代完全同步,而往往要让那些艺术作品快上时代“半步”,才会在经历了时间的洗礼与沉淀后,将艺术价值的光芒逐渐闪现。这一切,如果都置入了“熙熙皆为利来、攘攘皆为利往”的市场洪流中,那最终剩下的,或许只是若干年后人们无尽的怆然与遗憾。 说到这里,那些支持将艺术置于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的人或许会辩解:放眼望去,当今西方世界上也有很多交响乐团等艺术团体,并没有太多的公立财政支持,而是靠赞助商、基金会以维持生计。不得不提醒持有这样观点的人们注意:不要忘了,艺术活动不是一个独立于种种社会活动之外的单独行为,而是牵一发动全身的社会行为。的确,西方很多一流的艺术团体不靠拨款支持,但在整个西方社会,早已建立起一整套完善的艺术市场机制,例如艺术团体的赞助制度、完善透明的纳税人税收及管理、成熟的基金会的资金运作体系,乃至整个社会民众普遍的艺术情操与审美标准。而这一切在我们身边,有很多还是刚刚起步,甚至有很多方面还不完善乃至漏洞穷出。在这个基础上,单单将艺术团体置于市场洪流中,其公平性与可信度都值得慎思。特别是在当今社会民众的艺术欣赏趣味还有很大提升空间的时候,一味强调艺术演出依附市场口味需求,而忽略艺术活动对社会意识的引领与带动这一作用,将演出完全“市场化”,其风险更难以预估。 放眼当下,我们常常在现实的贫穷与富裕中摇摆与恍惚。有着漫长贫穷与饥饿的历史记忆的中国人,如今在酒足饭饱之后,胃里也偶尔会翻起一阵饿肚子时苦涩的酸水;有时也会在腰包刚刚鼓起来后就忘却了之前衣衫单薄的瑟瑟发抖。或许正是这一切,为如今的种种怪像给予了一丝“合理”的解释:虽然半推半就,但我们就是舍不得将那些所谓的“国计民生”领域真正向市场全面开放,但却可以将“艺术”一把推到市场竞争的中心;在很多城市里,我们都可以花费数以亿计的资金建造一座座音乐厅,却“舍不得”拿出些经费来扶植一家演奏音乐的交响乐团;我们要为汽车等许多工业产品支付超出国外数倍的税金,却在艺术演出中拍着胸脯推销着廉价的“普及型”票务。这一切的“怪象”令人费解——但也无需费解,因为真正高贵的艺术,一般人确实没有资格“养”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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